Author/Uploaded by 二丸修一
被诅咒的纯爱 作者:二丸修一 第一卷 序言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molari 翻译:molari * 「湖西君,你受交通事故的影响,出现了记忆障碍。」 病房里,医生的声音慢慢扩散开来。 唐突,并没有。医生慎重地确认了我的精神状态后,满怀信心地提出了这个话题。 尽管如此,我还是掩饰不住惊讶,想从床上坐起来。 但我做不到。 「啊!」 左肩传来一阵剧痛。昨天医生告诉我...
被诅咒的纯爱 作者:二丸修一 第一卷 序言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molari 翻译:molari * 「湖西君,你受交通事故的影响,出现了记忆障碍。」 病房里,医生的声音慢慢扩散开来。 唐突,并没有。医生慎重地确认了我的精神状态后,满怀信心地提出了这个话题。 尽管如此,我还是掩饰不住惊讶,想从床上坐起来。 但我做不到。 「啊!」 左肩传来一阵剧痛。昨天医生告诉我说「左肩脱臼了」,可那之后我几乎一直在睡觉,所以忘记了。 「你躺着听就行。」 医生虽然是个医生,头发却乱蓬蓬的,从好的意义上来说,没有知性的感觉。是只要表现出善意,就会让人感到亲切的外貌。 难道是这个的缘故吗?我并没有因为大脑深处的朦胧而产生焦虑,只是单纯地想先和医生谈谈。 我点了点头,把脑袋靠在枕头上,将话题拉回到在意的地方。 「记忆障碍……也就是丧失记忆吗?」 我不太明白其中的区别。 我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因为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左肩脱臼的。 有明确的记忆是从昨天开始。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左肩脱臼。 从状况来看,我可能遭遇了事故──我做出了这样的推测,但不知是疲劳还是麻醉的缘故,睡意很浓,思绪无法统一。 「一般来说,这样是最容易理解的。不过你并不是『丧失』记忆。从医学的角度看,你属于『解离性健忘引起的记忆障碍』,其中『系统性健忘』的可能性最大。」 「系统性健忘?」 「对特定人物或家庭相关的所有信息等特定类别的情报产生记忆障碍的情况下使用。例如……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年龄、学校名吗?」 「湖西回,十五岁,三关高中一年级。」 「嗯,不错。那这个你知道吗?」 医生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大褂。」 「现在在哪里?」 「医院。单间,费用没问题吧?」 「你很爱操心奇怪的地方呢。不用在意,没关系的。那日本的首都是?」 「东京。」 「这个怎么样?」 医生竖起大拇指,伸出食指,中指弯曲成九十度。 这个独特的姿势是……。 「弗莱明左手定则」 「嗯,是啊。那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亮、信……」 大脑深处隐隐作痛。 钝痛随着海浪拍打般的节奏向指尖蔓延。 总觉得应该想起点什么──却想不起来。 「哈……哈……哈……」 心跳加速。疼痛越来越严重。 呼吸困难。 焦虑、隔阂与恐惧。 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大脑就像被一团棉花紧紧地裹住了一样。 「冷静点。」 温柔的声音落在我的脑海里。 「不必着急。总有一天慢慢想起来就好。」 「哈……哈……」 我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将意识集中在呼吸上,不去想多余的事情。 也许是得益于此,我恢复了正常的心跳。 「要不要开点安抚情绪的药?」 「……不,我没事。」 「需要的话随时告诉我。」 「好的,谢谢。」 看这样子,我昨天大概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只是不记得了。在说出『父母』这个词之前,整个过程都太刻意了。 是看到我冷静下来了吗,医生接着说。 「至少你还记得中学生水平的知识,这一点通过刚才的对话能意识到吗?」 「好像……是的。」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流利地说出『弗莱明左手定则』。 「只是你有关『熟人』的知识好像完全消失了。」 「……」 「家人、朋友、同学,『熟人』的范围很广。我打算根据你的情况,一点点地允许你们见面。」 「仅限于『熟人』吗……竟然有这么特定的记忆丧失。」 「恰恰相反,完全遗忘的记忆丧失是几乎不存在的。如果全部忘记的话,语言也会忘记,所以应该连说话都不可能吧?你对失忆的印象,是无法对话的那种吗?」 「……不,不是。」 医生爽朗地笑了笑。 「嗯,果然一般常识没有问题。健忘大多与心理压力有直接关系,所以在某一期间、某一范围、某一系统内遗忘的情况较多,这也是很自然的。」 「比如说只忘记会造成心理创伤的记忆?」 「是啊,那是一种为了保护自己而封印记忆的模式。不过,也有只记得心理创伤的情况。还是不要把心灵相关的事情套在模板里比较好。」 原来如此,被这么一说,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说到底,人本来就会忘记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你可能会因为想不起来的事情而着急,但我连三天前吃的饭都想不起来哦。」 医生耸了耸肩,露出诙谐的笑容。 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处于特殊状况而感到不安。 但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谢谢,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医生揪着蓬乱的头发。 「──不过,要解开人的内心世界,我们的研究还不够。还是一点一点地解放记忆吧。你别想得太多,放轻松。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 一个星期后── 接下来,我要和医生许可的人在病房里见面。 因为想知道记忆的状态和变化,所以我没有得到任何之前的信息。医生说「有什么事就按护士电话,我马上就会赶到」。 我紧张地等待着见面对象的到来。 「失礼了。」 病房的门缓缓打开。 出现的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可爱女孩。 说实话很吃惊。因为我以为来的会是我父母。 我完全不记得父母的样貌、性格。然而,我却隐隐约约地感觉会有中年男性或女性来。 女孩头发齐肩。个子不高,身材纤细,有着一双小动物般的大眼睛。荷叶边连衣裙更增添了她的可爱。 她是在很多人的关爱下长大的吧。她的可爱能勾起人们的保护欲,光是在那里就能让人心情舒畅。 她那纯粹而真挚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脸上,一滴泪水从她的双眸中滑落。 「小回……」 还没等眼泪落在亚麻油地毡上,她就跑了过来。 扑进我的胸口。 被可爱的女孩抱着,我不知所措。 「啊,那个,等一下……」 「太好了……自从听说你发生了事故,我一直很不安……」 从被抓着的衣服上传来的颤抖中,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安和安心。 她对我发自肺腑的关怀,让我的心底顿时一阵温暖。 「是吗?谢谢你为我担心。」 「……嗯。」 她把脸埋在我胸前,静静地哭了。 为了安慰她,我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把手重叠在一起。 是什么呢?和她接触时涌起的这股温暖的感觉。 这是遗忘的记忆所造成的影响吗? 『小回……终于,又见到你了──』 闪回。 并不遥远,近在咫尺的回忆。 但不知为何,很令人怀念,同时又有些悲伤。 「啊!」 如同针刺脑部般的剧痛瞬间袭来。 突然,在雾霭迷蒙的大脑深处,一个单词猛地浮现出来。 「小回……怎么了?!你没事吧?!」 「白雪?」 无意中说出的话,让白雪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嗯。对,是我……啊!你想起来了啊……啊!」 白雪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超乎想象的反应。 我无所适从,慌忙告诉她。 「抱歉,刚才我提到你的名字只是下意识……其他的我还想不起来。」 「啊……是、是啊。啊哈哈,我误会了,对不起。」 白雪擦了擦眼泪,也许是觉得难为情,坐在了床边的折叠椅上。 「不过既然名字都想起来了,其他的事情肯定也能马上想起来。」 白雪脸上洋溢着仿佛要包裹我内心的笑容。 我仍什么都想不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怀着一股温暖的感觉,确信至今为止我都是被她的笑容所拯救的。 「……嗯,谢谢。」 白雪不知为何脸红了。 我歪头看她,白雪揉搓着手指。 「那、那个啊,我有很多事想让你记起来,不、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最先想起这个……」 白雪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突然亲吻了我的脸颊。 面对吃惊的我,白雪羞红了脸。 「你和我是恋人。」 * 第二天,医生又批准了一个人的会面。 出现在病房的少女,是和白雪完全相反的类型。 「…………」 「…………」 她一言不发地打开病房的门,一看到我,就瞪着我的脸僵住了。 「你是……」 「…………」 因为太有压迫感,我一时语言尽失。 所谓的倾国倾城,或许就是用来形容她的吧。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压倒性的美貌。不仅如此,她还具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魅力,青春少女特有的可爱感。 即便是素颜,她的魅力也足以颠倒众生吧。然而,她还是通过化妆和服装将与生俱来的美貌打磨到了身体的每一处。 昨天出现的是娇小、朴素、纯粹、谁都想守护的白雪。 她和那样的白雪正好相反。身材高挑,干练,有着堪称魔性的魅力,又有几分危险的气质。 「……对不起,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有印象的部分非常多。也有一股怀念之情涌上心头。 但记忆并没有像白雪时那样复苏。 「总之别老站着,先在椅子上坐──」 「真的……丧失了记忆啊……」 她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之后就这样停了下来,低着头。 一阵沉默降临。 我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 「──不能原谅。」 她抬起头,皱着一对流丽的眉毛喃喃自语。 她的表情非常剧烈。情绪激昂,可以这么说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女孩怒气冲冲,踩着高跟鞋一口气走了过来。 就在我想为她把椅子搬出来的时候── 「唔……!」 ──她突然吻了我。 那是一个好似要让我臣服的吻。 她不容分说地用双手紧紧地夹住我的两颊。 「回……我剩下的,只有你这个共犯了。」 伴随着贯穿全身的痛楚,我想起了她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又来了。 记忆之门微微开启。 迎面而来的是痛苦、悲伤、绝望的心境。 为什么呢? 看着她,不知为何就想流泪。 「魔子……」 嘴唇分开的瞬间,我反射性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其他呢?」 她夹着我的两颊,近距离瞪着我。 看来名字是对的──但记忆的迷雾仍旧没有散去。 为此我很为难,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对名字的印象。 「白雪和魔子……简直就像白雪公主和魔女一样。」 就是那个有名的故事,身为王妃的魔女对着镜子问:「谁最美丽?」的时候,因为回答是白雪公主而心生嫉妒,给白雪公主红色的毒苹果想要杀害她。 「……好怀念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演过。」 「演过吗?」 「你扮演的是苹果。」 「有演苹果的吗?」 「怎么可能有,你演的是王子。」 「别自然而然地撒谎。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不太清楚了。」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魔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天你被白雪说成『恋人』了吧?」 「嗯、啊,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她本人。」 听刚才的口气,魔子和白雪应该是熟人。 (……等等。) 问题不在这里。 还有更重大、更奇怪的部分。 「等一下。如果我和白雪是恋人的话,那刚才的……」 「为什么不是恋人,却接吻了?」这句话太露骨了,说不出口。所以含糊其辞。 但意思应该完全传达到了吧。 魔子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恋人。」 「什么?」 我发出讶异的声音。 于是魔子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和测量发烧时一样的姿势。 「不过,绝对不能告诉白雪。我们间的关系是秘密。」 魔子的吐息掠过我的鼻尖。 美丽的手指在脸颊上划来划去,令我蠢蠢欲动。 「那我是脚踏两只船吗……」 「不是……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确定。 「抱歉,能解释一下吗?」 「……还是算了吧。我明白了,让你一下子想起所有事是不可能的。」 魔子拉开距离。 不知为何,留下了宛如失去半身的寂寞。 「回,我会让你恢复记忆的──无论采取什么手段。」 魔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动高跟鞋,潇洒地走出病房。 * 丧失记忆。 然后出现了──自称『恋人』的两个美少女。 我和她们是什么关系? 尽管记忆模糊,可有一点我很清楚。 我确实爱着白雪和魔子。 不知是同时,又或者是错开了时期。 可以肯定的是,胸口这种令人窒息的苦闷,正是出于对她们的怜爱之情。 第一卷 其一 是嫉妒哦 * 经过第一次探望,医生似乎认为让白雪和我见面也没问题。 「小回,感觉怎么样?」 从魔子出现的第二天起,白雪每天都来探病。 她总是穿制服。关于这件事我问了一下,结果, 「回家一趟要绕远路,所以节约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吗?」 说了些惹人怜爱的话。 从言行来看,白雪应该是『我的恋人』吧。 只是没有记忆的现在,就好像穿越到异世界后第一次见面的美少女突然对我说:「我是你前世的恋人」一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哼哼哼~♪」 由于左肩还在疼痛,白雪能为我洗衣服真是帮了大忙。不过,她在折叠衣服的时候,经常哼着有点跑调的鼻歌,这让我有些在意。 (算了,这种地方也挺可爱的。) 我起身看着她,白雪笑着回过头来。 「嗯,怎么了?」 「……不。」 「是吗?那就好。……哼哼~♪」 白雪有些天然的部分。还有点迟钝。 这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该怎么说好呢──她那温暖的氛围,让我有一种安心感。 虽然还完全想不起有关白雪的事,但只要白雪在身边,就能度过一段温暖的时光。 可爱,一直很努力,有献身精神,是我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热。 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她的陪伴,让我感到些许欣慰。 「这么说来,白雪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去补习班吗?」 白雪叠好衣服的时候,我问道。 说起高中生放学后,想到的就是这两件事。尽管很高兴她每天都来,可我不愿给她增添负担。我是这么想的。 白雪在床边的折叠椅上坐下,开始给作为礼物带来的苹果削皮。 「虽然我有上补习班,不过妈妈也理解小回的情况……所以让我稍微休息一下。」 白雪的母亲似乎是个温柔的人。她知道白雪的到来可以驱散我的不安和寂寞吧。 「妈妈,是吗……」 我不假思索地嘀咕了一句。 最先想到父母──这似乎是最自然的。 然而,迄今为止我连线索都想不起来。 「啊!」 我感到头痛。那是一种仿佛钉子扎进大脑深处的疼痛。 一个人想要回忆的时候,常常会出现这样的痛楚。有时就这样忍着剧痛继续回忆,结果被护士发现,被医生骂了一顿。每次都会增加我的药量,所以我在尽量避免思考──可是,现在有白雪在。 最坏的情况下也总会有办法的……我抱着这样的心情问道: 「白雪,我父母呢?」 水果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我的日常生活应该由父母来照料吧。要是我和白雪已经步入社会倒也罢了,但我们都只是高中生。身为恋人的白雪不惜翘掉补习班也要来照顾我这很奇怪吧,白雪的父母接受了这点也有些违和。」 咕咚、咕咚,疼痛与心跳同步袭来。可我不想半途而废。 「…………」 白雪目不转睛地直视我,听着我的话。 「如果感觉疼的话,不行。」 「不怎么疼。」 「骗人。我一直看着小回,所以知道。平时不把感情表现在脸上的小回摆出这样的表情,就说明相当疼。不对吗?」 她好像轻易就看穿了我的逞强。 白雪把苹果和水果刀放在一旁,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 「别着急,没事的。」 真不可思议。白雪手上传来的温暖似乎融化了疼痛。 「……谢谢你。多亏了白雪,我已经不痛了。」 我道谢,白雪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 「……交、交给我吧。我、我是你的恋人,永远都在你身边。」 「你怎么结巴了?」 「这、这是……」 白雪慌忙在胸前挥动着手。 「我、我想我们是恋人……所以,必须要用恋人的方式回答,很难为情……」 理由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回,好过分了!不用笑也没关系吧!」 忍俊不禁,说的就是这个吧。 我一定很喜欢白雪的这种地方。 「啊!对了!小回,学习吧!学习!」 白雪突然神采奕奕地说。 这未免太做作了。大概是想将话题从父母上移开。 看来白雪实在不擅长说谎。不过,这反而与诚实和坦率联系在一起。 「是医生拜托我的。他说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学习。学习与『熟人』无关,所以负担应该比较轻,而且提前预习的话,回到学校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原来如此,确实。」 白雪和医生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白雪来过我这边后,会向医生报告和我说了什么。 根据当时的反应和对话内容,医生会给出允许说到什么程度的许可。接受了那个的白雪会增加话题──好像形成了这样的合作关系。 「那么,先来看看小回能学到什么程度。」 「嗯。」 于是我借了白雪的教科书,测试了一下自己的学力── 「唔……果然还是小回比较聪明……我本来还想教你的……」 「啊,怎么说呢……抱歉。」 「不,不是小回的错。」 白雪无精打采地用食指在教科书上转来转去。 「我的成绩很好吗……?」 「年级前十。」 「哦?」 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还记得事故发生前两周的内容,这样的话很快就能追上了。」 「太好了。顺便问一下,白雪的成绩如何?」 「别问啊。」 白雪转过脸去。 「…………」 「…………」 「……成绩如何?」 「呜~……我都说了不要问的……」 白雪缓缓转过头。那双眼睛里带着怨恨。 只是白雪本来就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也许她本人是在生气,但在我看来只是可爱的闹别扭。 「不好吗。」 「小回太过分了~ ~我也很努力啊。」 白雪用力鼓起脸颊。就像一只大口吃东西的松鼠。 「我并不是想惹你生气。」 「嗯,成绩不好不是小回的错,是我的责任。这我知道……不过从以前开始,小回无论做什么都很灵巧,魔子也太天才了……呜呜~……」 她的眼眸又泛起了泪花。我好像不知不觉中踩到了白雪的地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头。 (有句台词让我有点在意。不知该不该问……)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魔子有那么聪明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白雪说起魔子的事。 魔子来过一次──突然吻了我,说『我才是真正的恋人』──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正因为如此,我很在意。 「说起来我和魔子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和白雪是恋人。我们三个人,好像在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相遇的,又度过了怎样的时间呢?」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 虽然也很在意父母的事,但我更想知道与自己有过强烈邂逅的魔子──尤其是『真正的恋人』这句台词的含义。 「像这样和连每天都来的白雪间的关系都搞不清楚,总感觉很难受。」 「我想还是等冷静下来再说吧……」 白雪一边观察着我的样子一边回答: 「……一提到我和魔子的关系,就会牵扯到医生说要警戒的记忆。」 「警戒……?关于父母?」 「……这也是其中之一。尤其是魔子,她对小回来说是最亲近的存在,所以很多方面都要慎重。」 「是比恋人白雪更亲近的存在吗?」 「这个嘛……嗯,是啊……」 白雪遥望着远方。 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落寞的表情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魔子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恋人。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要是这样的话,白雪注意到我脚踏两只船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怀疑脚踏两条船,那她的举止之间应该会带有更多的愤怒和嫉妒。 白雪纯粹地为我担心,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虽然不能完全否定白雪隐藏得很好的可能性,但正因为是不擅长说谎的白雪,所以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魔子说我没有脚踏两只船。尽管不清楚我有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可那应该是正确答案吧。 魔子对我来说是最亲近的存在也是个谜。如果是最亲近的人,每天代替白雪来也不奇怪吧。然而完全没有那种氛围。 (真的,全都是谜团啊……) 连我自己都讨厌起来了。我很想追问过去的自己。 「你说不用着急,白雪觉得我不恢复记忆比较好吗?」 「当然希望你能恢复记忆啦……不过,看到像刚才那样忍受着疼痛的小回,实在是……」 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为我着想的。 现在的我,是无根之萍。由于没有记忆,所以不清楚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东西。 (正因为这样,如同亲人般支持着我的白雪的存在真的很可贵……)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好好道谢。 「我很感谢白雪。要是没有白雪,我一定会对今后感到不安。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得救了。」 「小回……」 白雪含着眼泪低语,露出大大的微笑。 「唉嘿嘿……那当然了,因为我是你的恋人。」 「谢谢,不过正因为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什么?」 「关于白雪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 我握紧了拳头。 「正因为白雪在我身边救了我,我才想知道。虽然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头疼,但反正早晚都要想起来,那还不如越快越好。」 「可是……」 「刚才白雪不是握住了我的手吗?那样就不疼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告诉我吗?」 「小回……」 「那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白雪表情严肃地说: 「等一下。」 然后把手伸进包里。 她从里面拿出的是带有樱花图案的笔记本。 白雪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一动不动地思考着。 「上面写了什么?」 「医生给我的注意事项,能讲到什么程度,都记下来了。」 「那么,请告诉我你现在能说的部分。」 「……小回,如果感觉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哦。」 「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白雪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多余的话比较好,所以就只说我看到的事实吧。」 白雪的手微微颤抖。 为了告诉她没关系,我轻轻回握,白雪隔了一拍,开始讲述。 「我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认识小回的。小回转校到了我和魔子就读的小学。」 「转校?理由是……」 「因为小回的家人意外死亡,被远房亲戚的魔子家收养了。」 心脏突然咯噔一下。 (──是吗?) 父母意外死亡,被魔子家收养,结果见到了白雪──这么一来,如果想知道自己和白雪以及魔子的关系,就不可能避开父母的话题。因此白雪也变得谨慎起来。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剧烈。 「哈……哈……」 氧气稀薄。呼吸变得困难。 『……哥哥……你看……贝壳……』 『……呵呵,好可爱的梦话。』 『回也睡了吗?』 『好像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打瞌睡。』 『明年夏天再来吧。』 『嗯,下次你要是能多放几天假就好了。』 对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我记得当时的心情就像做梦一样。 去海边回来的路上。我玩累了,和比我小三岁的妹妹在后座上打盹。看着这样的我和妹妹,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母亲和开车的父亲的对话传到了耳朵里。 被温柔的父母和可爱的妹妹包围着,置身于惬意的幸福中的我…… ──突然被震耳欲聋的刹车声惊醒。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汽车已经迫近。 有冲击力,虽然系了安全带,可头部和身体还是重重地撞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只有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事故的原因是开车冲过来的司机酒后驾车失误。仅此而已。 之后的事我不太记得了。葬礼的期间也几乎没有记忆。后来才知道,我好像一直在发呆。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魔子家收养了。 『哦,你叫回啊……我的名字是才川魔子。因为我的生日比你晚,所以好像我是妹妹,但你不要误会哦。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所以没那回事。我才不会把你当成哥哥呢!』 啊──是吗?没错。为什么忘记了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我和魔子是兄妹。不过,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而是因为我被收养后住在一起,所以姑且算是兄妹的关系。 ──对小回来说,魔子是最亲近的存在。 白雪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魔子是亲戚,是形式上的兄妹,是同龄的家人。 「没事的,小回!」 「啊!」 思绪被拉回现实。 视野变得开阔,我环顾四周。 白色窗帘配亚麻油地毡。熟悉的病房。 还有白雪。 白雪好像很担心我,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脸色铁青。 「我失去了多久意识……」 「只有几秒钟。」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消失了五分钟。」 白雪递过来一条湿毛巾。 我注意到额头上渗满了汗水,慢慢擦了擦。 「今天还是算了吧……?」 「不,倒不如说感觉很好。」 「可是…………」 好像吓到她了。 不过感觉很好并不是说谎。 现在,谢天谢地的是头不痛了。 不仅如此,脑海中的雾气也稍稍散去,内心十分舒畅。 「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我竟然连死去的妹妹都忘了。」 「你想起来了吗?!」 至今为止,医生和白雪都使用过『家人』这个词,却一次也没说过『妹妹』。肯定是在顾虑着我。 白雪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呼叫医生,但看了我的脸色后,似乎判断没问题。 「我是通过魔子的介绍认识小回的。小回转校到魔子的班级,当时我在别的班。魔子对我说:『只有我一个人没法和他对话,白雪也来帮忙吧』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没法对话?」 「那个时候的小回,不管谁跟你说话,都心不在焉……」 说到这里,我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了。 我由于父母和妹妹的死亡,导致现实变得模糊……。 没有喜悦,没有痛苦,即使有人跟我说话,我也觉得很遥远,只有时间在流逝。 『你性格阴郁也是没办法的,但别人和你说话,你至少得回答句是吧。』 『…………是。』 『我承认你很坦率,可是这反而让人火大。唉,我和你已经无法沟通了。没办法,下次介绍我的好朋友给你认识吧。』 『…………是。』 第一卷 其二 听到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住院生活,我决定出院了。 季节已经到了梅雨。走在医院前面的小学生都拿着防水包。 遗憾的是,我的记忆仍停留在白雪给我讲述的范围。 不过左肩的脱臼已经痊愈,身体非常健康。恢复了关于父母的记忆后,精神也很稳定,因此虽然需要定期检查,但出院的事顺利定了下来。 我把这些告诉来到病房的魔子。 「──所以说,下周出院。」 「是吗?太好了。这样又可以肆无忌惮地使唤你了。」 「我姑且算是大病初愈哦?」 「睡了那么久,精力很充沛吧?」 我抽动了一下面颊。 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啊。 「我只要回到才川家就行了吧?」 「嗯。」 很好,到目前为止和想象中一样。 父母出事后,我就被才川家收养了,后来确实没有搬家。 那么,问题就来了。 「其实医生让我直接问你,还说应该不要紧,如果有异常情况就按护士电话。」 「……嚯。」 魔子嘟囔了一句,把折叠椅拉过来,抓起护士电话。 「那好,一切准备就绪。你想问我什么?」 「叔叔婶婶怎么样了?」 「…………」 尽管记不清楚,不过魔子的父母应该还健在。 也就是说,我应该和魔子的父母住在一起。 「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和你一起生活的名义上的父母一次都没来,这很奇怪吧?我觉得你好像也故意没有提这方面的话题。」 「…………虽然我明白,但你真的不记得了啊。」 魔子表情僵硬地说。 读不出她的感情。 愤怒?悲伤?感慨? 脸上的肌肉冻结,魔子洋溢着冰雕般的美丽凝固了。 「……叔叔,呢。」 魔子的呢喃刺激着我的大脑深处。 叔叔……怎么回事呢,有一种违和感。魔子的父亲,对我来说是远房的叔叔……明明没有错……有什么……。 我感觉大脑隐隐作痛。 只是一旦被察觉,魔子就会按下护士电话。 所以我扼杀表情,深呼吸,静静地忍受着疼痛。 「叔叔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想要提示。什么都行,抓住这种违和感正体的线索。 「很气派的工作。」 魔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肯合作。回答的内容非常抽象。 只是这句话成为了引子,忽然。 『哈哈哈!因为我是议员啊。只是注重体面而已。』 仿佛从天而降,一个充满张力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在耳边回放。 「……对了,是议员。」 我死死抓住好不容易掉落在眼前的记忆之绳。 「没错,叔叔是县议员……因为家境富裕才收留了我……是吧?」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难得我的记忆复苏,魔子却像事不关己一样说道。 「现在还在当议员吗?」 「……没当。他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 「嗯,很远。」 这句话对小孩说的时候,大多数的意思是── 「他去世了?」 「不是的。」 「真的?」 「嗯,不过无法轻易看到他的脸。」 在哪里都能用手机的现代,如果不是特殊的秘境,不可能看不到脸。 是什么呢?好可怕。有不祥的预感。脑袋敲响了警钟。 「──你们的父亲……县议员才川达郎××××。」 就像即将坏掉的电视机一样,混杂着噪音的画面闪过。 不知为何,全身直冒冷汗。 不行。不能再深入下去了。内心在抗拒。 「哈……哈……」 「回?」 魔子手中的护士电话映入眼帘。 于是我恢复了理性。 (啊!如果现在闹出乱子,好不容易取得的出院许可说不定会泡汤。) 我很高兴白雪每天都来,但我不愿意给她增添负担,也害怕她会耽误学习。 我用力吸气,抑制住心跳。 (这段记忆别急着去探寻……) 这样决定后,我改变了对话的方向。 「婶婶呢?」 「……住院了。」 「生病了吗?」 「要说病也是病,不过是心病。」 「…………」 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不好多说。 应该和魔子很像,非常漂亮,性格很强势──我有这种感觉。 尽管很在意心理疾病的原因,不过刚刚才由于叔叔相关的记忆而心跳异常。现在就不要深究,原原本本地接受就好。 「总之,这么一来,家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 「原来如此。」 那样的话,家务该怎么办呢?既然魔子要当模特,由我来做会比较自然吗? 我默默地思考着,突然魔子「啊」了一声,抱住自己的身体。 「你听到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哈?」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会有一种突然和我同居的感觉。听说和漂亮的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产生情欲,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魔子的脸颊微微发红,抚摩着波浪般的头发。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 「不,我完全没想过那种事。」 「……不用隐瞒,我知道的。」 「我真的一点也没想过。」 「……真的?」 「嗯,倒不如说我更担心和你住在一起,能不能好好沟通。」 「…………」 「…………」 「……真的吗?」 「嗯。」 说实话,我只能想象在家里被人唠叨、使唤的情景。 尽管魔子说她是『真正的恋人』,可本来魔子就不会表现出恋人的氛围,因此无法预想会有那种旖旎的场景。 「💢!」 魔子头上缓缓燃起愤怒的火焰,踢了一下床脚。 「哼,不管你了!」 丢下这句话,魔子就离开了。 (魔子虽然看上去很漂亮,比实际年龄成熟,但其实有很多孩子气的地方……) 这和生气地痛骂对方一顿后离开,或者喊一声「笨蛋」后逃跑的小学生处于同一水平。 和那样的魔子两个人同居,有点令人担忧。 正叹着气,作为交换医生进来了。 「刚才和魔子小姐擦身而过,她很生气,出什么事了吗?」 「嗯,发生了点争执……话说,『魔子小姐』?医生是这么称呼魔子的吗?」 我记得之前他说的是我妹妹。 「啊,其实──」 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电子书软件。 「锵锵~ ~ !听说她是模特就买了本杂志,没想到成了她的粉丝!」 「医生……」 我翻了个白眼,医生披散着蓬乱的头发,自信满满地说: 「请放心,我有深爱的妻子和女儿,但美就是美,仅此而已。」 「嘛,我并不打算抱怨。」 话虽如此,既然是用电子书购买的,那是不是代表不想让妻子和女儿知道自己购买了杂志,心里有鬼呢? 「她真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将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在一起的女生。」 「哈……」 「长着一张成熟的脸蛋却有股孩子气,光彩夺目却能窥见黑暗。看上去很坚强,但同时又有一种易碎的纤细感,哎呀,不愧是杂志上的人气第一名。」 「请问,您想说什么?」 「下次你能帮我要张签名吗?」 医生递给我一张彩色纸和一支黑色签字笔。 这位医生对我很亲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总有种靠不住的感觉……。 「……我知道了。医生一直很照顾我,我去拜托一下。」 「麻烦你了!」 「那家伙喜怒无常,不行的话就放弃吧。」 「当然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积极的医生。平时的他没有霸气,虽然很温柔,但总感觉有些呆滞。 我接过彩纸和签字笔,正要放在架子上,医生小声说: 「虽然我不知道深层的部分,不过魔子小姐好像背负着很多东西。」 「医生……?」 「我想你大概是为数不多能够支撑她的人。」 「是……这样吗?」 和魔子的对话,有一半是冷战的感觉。明明和白雪可以那样平静地交谈,和魔子却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剑拔弩张。 「这和您让我去问魔子叔叔婶婶的事有关吗?」 「在那之前请告诉我,魔子小姐是如何回答的,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把刚才从魔子那里听到的情况直截了当地告诉医生,医生「嗯」了一声,抱起胳膊。 「原来如此,从现状来看,也就这样了吧。」 他的口吻令人在意。 就好像在暗示我们才刚刚走到入口。 「现在,你和魔子小姐虽然是义兄妹,却几乎不借助大人的力量相依为命,状况很特殊。」 「……好像,是吧。」 「当然,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我也听魔子小姐说过。可是,我不了解你和魔子小姐在这之前的心境。」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现在这样就好了。我只是单纯地在想,有些我琢磨不透,你们应该好好珍惜的部分。所以我才让你去问魔子小姐有关你义父义母的事。」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医生补充道。 「你太迟钝了,魔子小姐又不坦率,因此我觉得没能传达出来,不过魔子小姐对你的担心一点也不亚于你的恋人。」 「是……这样吗?」 「魔子小姐来医院的次数比你想象的多。很多时候她只向我询问,不接近你的房间就回去了。大概是在意你的恋人吧。她在询问你病情时的气势,甚至超过了你的女朋友。」 「这个……我都不知道。」 即使听医生这么说,我也很难信服。 我知道魔子是个不坦率,倔强的人,可我想不出她为我拼命努力的画面。 「虽然你不幸患有记忆障碍,但你有一个像亲人一样体贴你的可爱恋人,还有一个不擅长表达善意的义妹,这是非常幸运的事。」 「……是的。」 「你被那些少女爱着,没关系,记忆一定会恢复的。」 「……谢谢。」 我深深地低下头。 「说实话,真让人羡慕啊。我也想过被两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包围的高中生活呢。」 「是、是啊……」 医生加快了语速,滔滔不绝地说: 「我因为父亲是医生,所以觉得自己也必须成为医生,高中每天都在用功学习。因为是男校,三年间说过话的女孩子只有商店店员,完全是黑暗时代。上大学或进入社会后,又忙于学习和研究,没有时间,像我这样的容貌是不可能受欢迎的,因此──」 「那,那个,医生……」 糟糕!这完全是在发牢骚。 「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出院后我也会一边深深地感谢白雪和魔子一边生活下去的。」 强行总结话题。 于是医生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我也能帮上忙,定期检查一定要来哦。」 「是的,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 医生满意地笑了。 「还有签名,真的拜托你了。」 「……我知道。」 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会主动糟蹋呢? 我并不讨厌有这种遗憾之处的医生。 * 一出医院,就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虽然魔子说距离不远,可以走着回去,但毕竟长期住院生活积攒下来的东西装满了旅行袋。为此我坐上了出租车。 一开始是沿着首都高湾岸线行驶,不过脱离主干道后周围一下子就变成了住宅区的氛围。朝着港未来线元町·中华街车站的方向前进,中途驶入一条小路后,出租车停了下来。 (对了,是离海很近的豪宅……) 我下了出租车,抬头看着才川家。 以黑色为基调的现代风格的两层建筑。粗略一看,大概有七八十坪。砖墙和坚固的大门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完全看不见房子的内部。门上安装了摄像头,给人一种小型要塞的感觉。 (第一次被带到这个家的时候,知道是海边,很害怕吧……) 我出生在一个没有海的县。一家人去海边旅行,在回家的路上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然后,被带到的是离海很近的家── 我只觉得这是讽刺。 不过……是的,即便如此。 看到这座豪华宅院的那一刻,阴暗的情绪一扫而空,像现在一样被压倒了。 『……好大。』 『哈哈哈!因为我是议员啊。只是注重体面而已。』 没错。当时带我来这里的魔子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你在发什么呆?」 魔子用手中的遥控器打开门,飞快地走了进去。 熟练地将邮筒里的邮件整理后,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纸袋里。 但其中有一张纸滑落了。 「嗯?」 我捡起来一看,上面粗暴地写着这样的字迹。 ──忘恩负义。 带有威胁意味的笔调。 这已经足够惊悚了,而『忘恩负义』又是一个强烈的词。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我全身一颤。 「啊!」 魔子夺过我手上的纸,捏成一团扔进了纸袋里。 「魔子,刚才的是……」 「……没什么。是嫉妒我长得漂亮。」 「这样的话,就跟忘恩负义联系不上了。」 「你这人真是斤斤计较啊。忘记就算了。快,把门关上。」 「…………」 虽然很在意,不过在一个月的住院生活中,我学到了即使追问心情不好的魔子也得不到答案的道理。 (比起这个,找回家的记忆更重要吗……) 我看了看院子。 真是不可思议。尽管已经不记得了,可是与客厅相连的中庭草坪,漂亮的金桂树,都很让人怀念。 进入家中。我在门厅停下脚步。 半圆的楼梯延伸到二楼。地板是深灰色的瓷砖,整体设计非常雅致。 只是,总觉得空间有点问题。 「魔子,玄关大厅不是装饰了很多东西吗?」 花啦,绘画啦,壶啦。婶婶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现在,原本装饰着它们的空间里空无一物,积了一层灰。 「卖了。」 「什么?」 魔子说得好像若无其事,但冷静一想,内容实在过于荒谬。